一位「盡責」的老師

我要介紹的是一位“盡責”的老師。不過,這要從他的學生時代講起。他從來都是個聽話的學生,聽了先生“萬般皆下品,唯有讀書高”的教誨後,他真的開始“兩耳不聞窗外事,一心唯讀聖賢書”。考了不錯的成績,從一個不錯的大學畢業,是該考慮前途的時候了。前途倒是一片光明,隻是他在腦海中對自己這些年除讀書外還學會了什麽一直感到迷茫。

他當上了老師。他一直在努力做個好老師。他想把肚子裏的學問向學生傾囊相授,隻是他不明白為什麽一定要依照課程大綱來教。他這才知道,當年的先生也是這樣將那些被表格框住的文字傳授給他的。他更不明白,為什麽中學生會背“韻文的格律和發展”,卻不懂得欣賞詩詞的優美;隻知道散文有“形散神聚”的特點,卻連朱自清的美文都沒有讀過……

然後,他恍然大悟:這屆會考已經取消了範文製度,那些名家的文章自然與他們無關了……“原來如此!”

為學生感到惋惜。不過,作為一個盡責的老師,是必須達到課程要求的。於是,他看著上頭發下來的課程大綱,對同學們說:“沒錯,這就是形散神聚。隻要用這個套語,無論分析什麽文章,都能拿到滿分。”

“我已盡責了。”他想。

然而,令他最害怕的是同學們那些天真而又一針見血的問題。

“為什麽我要學這些?”

“這對我以後的生活有實際幫助嗎?”

這也是一直徘徊在他腦海裏的問題呀!他終於忍不住了。他跟學生們暢談個人興趣,跟他們講人生的道理,並對那個極度不喜歡讀書的同學說:“首要的是為人正直,做任何事都要無悔於自己的決定。現在我不逼你,以後你想讀書的時候再加油。”那是有史以來同學們聽得最為專註的一堂課。

可是,不隻是那些話傳到了上司的耳朵裏,還因為他教的班期考成績差強人意,他被叫進了上司的辦公室裏。

“對於這次成績,我需要一個合理的解釋以及日後改善的方法。作為我們這所名校的老師,提高學生的成績是你的責任!”上司的語氣咄咄逼人。

上司又語重心長地對他說,那些大大小小的道理應適可而止,那些允許同學們不專心讀書的話應能免則免。於是,為了做個盡責的老師,他又開始用那低沉的聲音對同學們說:“萬般皆下品,唯有讀書高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