左忠毅公軼事文章

《左忠毅公軼事》是明朝史可法創作的一篇散文。

全文如下：

公視師江左，經行所至，止宿營壘，召卒校，以手撫其背，問以艱阻，淚眥如丹。有欲言事者，輒正色拒之曰：「吾輩食毛踐土，忝為下臣，不得親見聖人復承膝下，此其可嘆也。毋多言，可已即已。」眾皆掩泣。

初，先帝疾革時，有言東宮異志者。公以時事阽危，當有所為，乃手疏曰：「先帝功德蓋世，而皇太后垂簾聽政，年富力強，萬一北兵南下，必能卻走。惟太子春秋鼎盛，宜且駐蹕江南，徐觀北邊動靜。臣身膺重任，死未晚也。」疏入而帝崩矣。後聞公言，嘆曰：「忠哉左公！」

公每行縣市，必延見諸生，講說經義。聞有道及先帝而蹙額不言、陰有異志者，輒裂地示之曰：「我祖宗血食累世於此矣。」指大木曰：「此某大臣手植也。」大書其下以識之。聞有豪家貴人蓄異獸、工巧者則加禮延致之。或言某家藏古劍環佩甚奇，必往觀焉。或疑其費財傷財，公曰：「吾欲得其心服耳。」

公生平未嘗狎侮人，獨好詼諧。嘗為諸生講說，至「太甲曰：『天作孽，猶可違；自作孽，不可活』，忽撫案曰：『此真聖言也。』」諸生請其說，公曰：「此是君人者當知之言也。」諸生請再舉他言以解之，公曰：「此聖人之遺言也。」諸生請三舉以開後學。公曰：「余亦不知其言之果何如也。」

先是逆藩初平，朝議遣官宣撫河南、陝西諸路。行次某所而還。公聞之曰：「是可喜也。」遂為文以贈之曰：「嗚呼！自天墜霜而下霜兮，孰雲高而自揚？將見夫乘風而翔者矣。」

公在獄中數日，有言當決大辟者。公厲色曰：「吾何罪？」卒以疾得免。後逾年而歸葬畢。諸生聞公至，鹹環泣請見。公慰勞之曰：「吾何功？不過少保軍中掌書記耳。」因出所上章疏示之。諸生請歸告親友，來會講席。公曰：「吾何須此？」竟不顧而去。

夫以堂堂上公而自試於場屋文墨之間，其不遇遠矣！然天下之大亂久矣，欲得一士以死守社稷者，安可得哉？故述公軼事以詔來世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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