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要虧待這雙腳

出差辦完了事，同事提議去逛逛商場買對鞋穿穿，他說：“要買好點兒的，不要虧待這雙腳。你看這腳多辛苦啊，腳踏實地的，身體哪部分不比它穿得好啊，不能越老實越吃虧啊。”聽了這話，我覺得十分在理。再看看我腳上的鞋，原是90元買的一雙無牌子的皮鞋，已經穿三年多了，鞋面和鞋幫都已破損，鞋底也磨得差不多了，此時我覺得是有點對不起這雙腳了。

然而，細想起來，過去更是對不起這雙腳。小時候，哪有什麼鞋穿呢？不管天氣多冷，都是赤著腳，早上踏著那冰凍的泥土上學，腳被凍得紅紫發痲，為了取暖，常常摘那些乾枯的簕古頭燃著握在手裡朝前跑，但腳的壓力更大了。夏天，高溫的天氣，那沙路被太陽烤得滾燙，赤腳踏上去便被燙得鑽心的痛，跑上十多步就把預先折下的一紮樹枝放在路上，腳踏在上面歇息一會，然後拿起樹枝再跑。這雙赤腳冒著嚴寒酷暑，來來回回地丈量著那段三里多遠的沙土路，送我度過了國小的歲月。後來我家的境況好了一些，我終於有一雙“解放鞋”穿了，心裡很高興。儘管有了鞋，但穿的機會還不多。隨著年齡增大，我常要赤著腳幫家裡乾農活。寒冬時節，這雙腳踏在濕潤寒冷的泥土裡幹活，或者踏入冰凍的池塘里挑水淋菜，有如針刺。我們去采海是赤著雙腳的，走在那漲潮時經過海水拍打過的海堤，滑得很，腳板就要彎起來，把腳趾收攏，以加大摩擦力，真像在走鋼絲，這雙腳不知費了多大的力氣。我們有機會善待這雙腳嗎？

想想那參加過長征的紅軍戰士，我們又算得了什麼呢。二萬五千里，是他們穿著草鞋走出來的。途中，有匪兵挖的陷阱，埋上浸了毒藥的竹籤，戰士一踏進去，竹籤刺破腳板，鮮血直流，發膿腫痛；有終年積雪的雪山，穿著草鞋在雪上走，腳板凍得紅腫痳木；有充滿泥沼的茫茫草地，在缺吃少穿的情況下，雙腳一踏進泥沼，許多戰士已無法再把腳拔起來了；有敵人的圍追堵截，戰士往往要冒著大雨、冒著黑暗在一天內走上二百多里，腳板都起了血泡淌血……他們善待這雙腳了嗎？他們到底為了什麼？他們不是為了解救千千萬萬處於水深火熱之中的同胞嗎？他們連生命都在所不惜，還在乎自己的這雙腳嗎？

過去條件那樣艱苦，儘管這雙腳處於最底層，工作最勞累，也沒有多少人想到要善待它。除去條件的因素，一般而言，因這雙腳老實工作，默默奉獻，也往往被人所忽視，就像人們容易忽視那些勤勤懇懇的老實人一樣。我想，唯有歷史上的馬周才很在意他的腳，善待他的腳，有唐代凌波釣叟為《馬周濯足》圖的題詩為證：“世人尚口，吾獨尊足。口易興波，足能步陸。處下不傾，千里可逐。勞重賞薄，無言忍辱。酬之以酒，慰爾僕僕。令爾忘憂，勝吾厭腹。吁嗟賓王，見超凡俗。”馬周吃飯喝酒時，也不忘他的腳，倒酒濯足，慰勞慰勞它。

今天，生活好了，條件好了，確實不應虧待這雙腳了。我想，今天我們不要像馬周倒酒濯足了，就酬之以靚鞋，慰爾僕僕吧。其實，現在我們的腳也分享到改革開放的成果了，都能穿上好鞋了。我們的下一代更不知赤腳挨凍受苦為何事了，他們每個人沒有數雙鞋的？他們生活在這樣的時代太幸福了。

“買雙靚鞋，不能虧待這雙腳。”我們說說笑笑走進了商店。貨架上的鞋很多，在我看來，靚鞋不一定在於價錢貴，而在於適合自己的腳，走起來感覺舒服。穿雙靚鞋，走好今後的人生道路，也應是人生之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