駱駝之死

舞台上，馬戲表演開始了，馴獸師馬克優雅地舞動著手裡的彩帶，舉起再落下，他是在引導駱駝做一個“下蹲”的動作。可是，駱駝站在原地，一動也不動。駱駝今天是怎麼啦?馬克有些奇怪，走近駱駝，輕撫了駱駝的臉頰，這是馬克和駱駝最親昵的動作，每次，駱駝都會把臉湊過來，貼緊著馬克的臉，撒個歡，讓馬克聽到它“呼呼”的鼻息。但這次，駱駝猛然轉身，揚起頭來，向著西北方，一聲長嘯。觀眾哄堂大笑，馬克只能向觀眾深表歉意，然後牽著駱駝“逃”到了後台。

“這頭駱駝一定是瘋了!”馬戲團老闆說。

“喔，大概是它老了，也要落葉歸根了。”馬克說。但，說這話的時候，馬克心裡一驚，還有些後悔了。

每一個生命都會老去，這是必然。但馬克沒有想到駱駝會老得這麼快。那年，馬克剛剛認識駱駝的時候，是在西北的一片綠洲，它還是一個“毛頭小伙子”，斷奶不久，一雙黑色的大眼睛，水汪汪的，眨巴眨巴著，可愛極了。馬戲團老闆向主人買下了駱駝，然後，馬克把駱駝帶回馬戲團，待駱駝就如自己的孩子。馬克教駱駝擺出各種各樣的姿勢，還把青草捧在手裡，任由駱駝咀嚼著青草，親吻著他的手心。往事歷歷在目，清晰如昨。

如今，駱駝整日整日的狂躁不安，嘶鳴不已，連馬克手裡的青草也不正眼看一下。馬戲團老闆想要把駱駝賣給肉販子，那樣他可以得到一筆為數不小的錢，這些錢足夠他買下兩頭年輕的駱駝。肉販子聞訊而來，因為駱駝肉美味極了，駝峰還富含營養，最重要的是售價還不低。

一番討價還價後，馬戲團老闆才滿心歡喜地把牽著駱駝鼻子的尼龍繩遞給肉販子。皮鞭狠狠地抽打在駱駝身上，它不得不搖晃著老態龍鐘的龐大身軀，邁開了一小步，但它很快停下來，抖抖身上的絨毛，發出了要殊死搏鬥的危險信號。在場的所有人都驚呆了，決定先處死駱駝。就在臨刑前，馬克擋在了駱駝身前，他願意付更多的錢買下駱駝。

“駱駝瘋了，然道你也瘋了嗎?”馬戲團老闆大聲訓斥馬克。

“不，不……我知道駱駝想去哪裡，把它交給我吧!”馬克幾乎是在哀求。

馬戲團老闆無奈地答應了，然後看著馬克和駱駝離開……

西北的那片綠洲終於清晰起來，駱駝的腳步卻越發沉重起來，身後的腳印，先是整整齊齊的兩行，慢慢變成歪歪斜斜的好幾行。馬克解開繫著駱駝鼻子的尼龍繩，輕撫著駱駝的臉頰。駱駝把臉湊過來，貼著馬克的臉，呼吸聲變得急促，馬克還聽到了它身體裡發出的轟轟隆隆的聲音，感覺所有的血管都要爆裂了，肺葉膨脹到了極限，就要炸開了。

駱駝發出了訣別的悲鳴，馬克挪開手，呆立在那，滿手都是駱駝的淚水。駱駝一步一步向綠洲深處走去，踉蹌著，似乎腳難以支撐身軀了。翻過一座小山，駱駝轟然倒下，像一座大大的墳塋。

馬克知道，那座小山就是駱駝出生的地方，當駱駝知道自己大限已到，它就必須回到那裡，誰也無法阻止，那是駱駝生命的原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