聽課
七月的天氣總叫我討厭,就像老王一樣,使我生不出一絲興趣,讓我惡心。
這不,那聒噪的叫賣又準時在王府井的街頭響了起來。“磨剪子嘞,嗆菜刀……”和著這洪亮的唱腔,老王又走進了我的視線。說實話,這一臉子污垢,總叫我產生幻覺。就好像這裏不是北平,而是塔克拉瑪幹沙漠,因為隻有那種常年缺水的地頭才能孕育出這般偉大的奇葩。這幅形象,對於我這種見過大世面的人來說,的確是瞧不上眼的。他的手和臉並無太大的差別,要說這唯一的異處,無外乎他手上厚的幾乎可以用來擋子彈的老繭了。還有他的指甲,一看就知道是幾十年未經修剪的陳年老貨,隻因為這可以在火盆子底下輕松反光的黑指甲。再配合著他那數十年不變的亂蓬蓬的頭發,用以襯托那十幾年不換的新式衣著,叫他無論在人群還是乞丐中都顯得那麽‘出類拔萃’。但它似乎不想承認這些,總是高傲的向前走去,向命運邁開挑戰的腳步。
他這個人話不是很多,但要敲開了他的話匣子,保準你的耳根子三天三夜也別想清靜。
有一次他來我們府上做工,老爺便叫我帶他去柴房,他跟在我的後面,屁都不敢放一個。總算叫他領會了平日裏夾著腚子做人的趣事,我便這樣想著。到柴房後,他繫上圍裙,放下板凳,依照次序從痲袋裏取下磨刀器物,固定、潤水、還有那精細到毫裏間的力度,無不散射出他的頑強。整個過程讓人挑不出一絲瑕疵,如行雲流水般,叫人不敢相信這不是一個演了十幾年的小旦。這般有趣的表演,自打日本人打進北平後,我的確是沒看過了。